同川的梨树,人们只知其梨花的美丽,果实的可口,却鲜知其叶子的价值。
同川有谚曰:“白露果子秋分梨”。就是说到了农历“秋分”节气前后,梨成熟该摘了,树上就仅留下梨叶“看门守舍”了。
又谚云:“寒露百草枯,霜降叶子红”。农历“霜降”来临,同川漫山遍野的梨树上,张扬了数月的叶子经霜打后更张扬了,卸下了绿衣穿上了红装。这一抹红色绝不亚于香山的红叶,岳麓山的枫林,层林尽染,万山红遍。
到了“立冬”时节,红黑相间的梨叶飘飘洒洒,纷纷离开树枝坠向大地。几阵寒风吹过,都换上了黑色军装,一齐蜷缩在一个个低洼处和一条条堾堰下,象伏卧在战壕里准备冲锋的战士,不露头,不晃动,严阵以待。
梨树的叶子在同川人眼里是一宝,作用多多。首先进行光合,汲取养分,对梨树的生长、开花、结果有十分重要的作用。其次是“当饲料”和“当柴禾”。从感观上看,梨叶落地后仍油光锃亮,手感细腻,羊爱吃,油性大,好烧。人们虽没对梨叶进行过营养成份鉴定,但老祖宗留下的这两种用途,一直沿袭至今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, 那是实行生产责任制的前后几年,人们的生产方式仍沿用集体时生产小队的习惯,每家每户养几只羊,为了攒粪、生羔、吃肉或卖钱。到了冬天,百草调零,羊的主要饲料就靠梨叶。那梨叶,羊太爱吃了,掬一把撒在槽里,羊边用鼻子嗅,边用上下嘴巴左右开弓,把黑油油的叶子一片片送进嘴巴,吃一阵,嚼一阵,还不时发出“噗、噗”的声响,象在吞咽,又象在赞美。
大锅饭时期,粮食不够吃,柴禾也不足,梨叶还是人们烧火取暖做饭的重要柴禾。梨叶捅进灶膛,油浸浸,点燃后哔哔叭叭,火苗贼旺,风匣不用大拉也烈火熊熊,半锅水不到几分钟就开,土炕立即变得暖意通达,家里上下弥漫着融融的热浪。
如此价值上好的梨叶,在那时成了人们秋收完结后首选的收获对象。为了避免人们无序掠叶,生产大队在霜降时节就下了“禁叶令”,禁叶期间,禁止任何人到地里掠叶,违者重罚。到了“立冬”,叶子全部卧伏在地的时候,大队开会研究“开叶子”的时间。开叶子的时间往往是支部、村委在一个晚上悄悄决定的,第二天凌晨广播里通知。通知一下,全民出动,天黑骨隆洞就奔赴各个梨园,出去早的己占住了近处的几垄几堾,出去迟的只有长途跋涉,到更远的地方去。天还未明,梨园上下人声鼎沸,说笑声伴随着掠叶的沙沙声,构成了悦耳的交响曲。还有的,头天晚上就刺探到了大队开叶的时间,连夜不睡觉去占叶子。为抢掠梨叶,有的受凉得了感冒,有的闹出了大病。我们村三全爷的大儿子,就是因为黑夜出去抢叶子,天又冷又黑,担惊受怕,第二天得了恐惧症,摇头吐唾,几十年不愈,最终死在了这病上。哎,庄户人,不值钱的命。
往家运梨叶是个技术活,一般人干不了。背一个篓子和提篮好说,硬往里塞就是了。但家俱小多盛不下,多盛得用绳子捆。叶片小,不粘合,咋办?一只手顶住,另一只手往回搂,叶子象一张张竖起的纸片相互挨挤,形成了一扇扇圆面,又叠成了一个圆柱体,这时用绳子一勒,一个叶子圆柱搞定。如此反复10来个,分别放在扁担两头的“箱架”(一种担筐篓的四方形工具)上担回,这样一担叶子重可达大几十斤甚至百十斤,大大节省了跑路的时间。
那几年我家每年喂只羊,生的羊羔圈养。初冬掠回的叶子瓷瓷实实地塞在了草房里,一冬天羊当饲料,吃剩的残叶当柴禾烧火做饭,梨叶充当了居家生活的重要角色。
如今,改革开放,人们大多外出打工经商去了,养羊的户数基本没有了,一个1500人的村子仅有两三户养羊大户,梨叶没人抢了。烧火做饭嫌柴禾脏乱,干脆用煤或电了,梨叶无人问津了。以往人们青睐的梨叶被冷落一冬春,化作细土碾作尘了。
同样的梨叶,不同的礼遇,个中的缘由你知,我知,他知。梨叶,你知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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